藍山集: 活在希望裡

2023年7月

書拉密

記得那天是個普通的週末，先生和我約好，下班一起到一家西餐廳去吃飯。我先到，看見他走過來，遞給我一隻紥着紅繩的透明方盒子，裡面整整齊齊地擺着一套竹製的小桌椅。那的確是我喜歡的小玩具，但我奇怪他會無緣無故買這個送我。他看出我的疑惑，說：「不是特意買的禮物，只是賣玩具的人讓我覺得不能不買下這套小桌椅，就買下了。」

咦？怎麼回事？是什麼樣的人呢，竟能讓一向不屑於買各種街頭小物件的先生放下他過於挑剔的鑒賞標準，對一套做工略顯粗糙的小玩具如此在意，非買不可？我頓時動了好奇心，一頓飯吃得魂不守舍，一心想着快點吃完，好去看看那個賣玩具的小商販。

出了飯店門，他向前面一個地方指了指，說：「自己去看吧。」

我一路小跑着去了，看見一個面貌清瘦的少年孤單地坐在街邊的路燈下，面前擺着一排紥着紅繩的透明方盒子。他看見我盯着他和那些盒子，便抬起手臂，在空中划了一下，用一種很難聽清的聲音，說：「姐，買個，好看。」

我蹲在他對面，看清他的面容，在他說話和微笑的時候，一陣又一陣痙攣不斷地掠過他的臉頰。他的兩條腿乾枯地盤在地上，一隻手撐着地，一隻手向我比劃着他的好東西。讓我驚訝的是他的眼睛，裡面閃動着一點微光，那眼神不是乞求憐憫，也沒有充滿慾望，竟然是喜悅和自豪的。我明白先生為什麼會非買不可了，我也毫不猶豫地掏錢買了一套，聽見他艱難地說：「姐，謝謝！」

在這個身體有缺陷卻歡喜自豪的少年面前，若是僅僅出於憐憫而施捨錢物，會讓我羞愧。因為他並未像我那麼在意他的殘疾，他更在意的是走過的行人是否喜歡他的家具模型——反正他是喜歡的，他希望我也喜歡。拋開身體的差異，在情感、意志和靈魂上，我們是一樣的，因而也是平等的；但也正因為有身體的差異，我越發對他的精神充滿了敬佩。

好多次，當生活中遇到一些挫折困難的時候，先生和我都會自覺不自覺地想起那個殘疾的少年商販，想起他坐在傍晚的路燈下，帶着一點喜悅的期待等着行人來欣賞他的小家具。沒有抱怨和哀哭，沒有掙扎和憤怒，他坦然平靜地接受他的現狀，又頑強樂觀地努力生活。與他相比，我們知道自己擁有什麼，又缺少什麼。

那天回家的路上，一直不肯進入上帝家門的先生對我說：「我相信，如果有上帝，他一定更偏愛這樣的人，因為他活得努力，他活在希望裡。」

我不知道那個殘疾少年的希望是什麼，但我知道自己的盼望在哪裡。倘若一個在世人看起來無望的人都能努力地創造希望去生活，那麼我們這些已經得了屬天盼望的人還有什麼理由活在沮喪和抱怨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