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與思考: 董家驊與21世紀的實踐神學

2023年9月

應仁祥

真正有內容的，真正有價值的，是實踐的當下；神學，則是把實踐當下發生的種種事件、經歷，還有從中獲得的知識，沉澱、整理後再往前推進。

兩本因為實踐而受矚目的書

2009年，美國出版市場出現了一本叫人大吃一驚的書，不但長期盤據全美各個重要商業書籍的暢銷排行榜，一舉囊括當年《出版人週刊》年度十大好書獎、《紐約時報》「年度最值得注意的書」，更在亞馬遜的網路書店，被評選為年度讀者最愛的好書。這本書的英文書名是Shop Class and Soulcraft，中文書名則翻譯成《摩托車修理店的未來工作哲學》。

可能有人會問，美國每年有那麼多商業書籍的出版，常常也有好的作品出現，既被專家評選為年度最佳好書，也深受讀者歡迎，銷售一路長紅，《摩托車修理店的未來工作哲學》頂多不過就是其中的一本，為什麼會叫人大吃一驚？

關鍵在於，這本暢銷的商業書執筆的作者馬修．柯勞佛(Matthew B. Crawford)卻是一位哲學教授。相較於大多數商業書籍，都一面倒地讚揚那些創造出Google、Facebook、Apple等企業，坐在辦公室吹冷氣的白領科技新貴，好像他們才是21世紀最需要的「知識工作者」；這位世人所陌生的哲學教授卻挺身而出，為摩托車修理店師傅等過往被視為「藍領」階級的工人翻案，認為常常把手弄得髒兮兮、滿身大汗的巧手工匠，才是貨真價實的「知識工作者」，他們腦袋裡的實踐相關知識，是再多大數據都取代不了的。

有趣的是，2019年的台灣基督教出版市場，也有一個非常類似的故事。一本名為《21世紀門徒現場：實踐神學新探索》，厚達400頁的書，在眾多書籍中異軍突起，成為當年的暢銷書。在當年的青年宣道大會，《21世紀門徒現場》便超越了楊腓力、司傑恩、路卡杜這些大家熟知的暢銷作家的書，成為近兩千位參加青宣的學生和社青，最常到書攤來詢問的一本書。

新的實踐神學

《21世紀門徒現場》有何魅力？答案或許就在這本書的副標：實踐神學新探索。在《21世紀門徒現場》面市之前，華人教會對於「實踐神學」這幾個大字並不算陌生。大多數人的印象不外乎認為，所謂的實踐神學，就是在探討如何把神學院裡看似高深、複雜的系統神學，應用到平常的教會生活中。

然而，翻開《21世紀門徒現場》就會發現，原來這本書所說的實踐神學，和我們過往的認知大不相同。作者董家驊告訴我們，他所指稱的「實踐神學」，更多是指在過去這二、三十年間，於北美興起的一個全新神學思潮，就如同當年卡爾巴特所代表的「新正統」、莫特曼所興起的「盼望神學」，如今「實踐神學」更多是標榜由唐．布朗寧(Don Browning)、雷．安德森(Ray Anderson)、路恩哲(Andrew Root)等神學家所推進和闡述的一種神學發展。

正如前面所示，過去所認知的實踐神學，往往是神學思考的最後階段：因為神學上有了某個重要的思想轉變，或是對《聖經》有了新的洞見，才來思考如何將之「實踐」在今天的教會與門徒生活當中。然而，《21世紀門徒現場》所引介的新實踐神學，卻把整個次序做了對調，將實踐放在了最前端，神學的反思則是對於實踐的一種沉澱、一種擴展。換言之，真正有內容的，真正有價值的，是實踐的當下；神學，則是把實踐當下發生的種種事件、經歷，還有從中獲得的知識，沉澱、整理後再往前推進。

摩西，實踐神學的大師

這樣的神學方法轉向，或許可以用福音派實踐神學家雷．安德森所舉的一個例子，作為說明。雷．安德森提到的是摩西和以色列人出埃及的故事。在過去，我們常會以為，摩西是因為很清楚地思考過從亞當、夏娃、挪亞、亞伯拉罕、雅各、約瑟所流傳下來的一套信仰，所以才有那個膽識，去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然而，雷．安德森在研究了《聖經》之後，卻提出完全不同的看法，他認為摩西是先在上帝的引導之下，實踐了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然後才根據這個出埃及的經歷，以及從中所學習到關於上帝的知識，回頭整理、匯集、闡述，從亞當、夏娃一直到約瑟，這段以色列人先祖的故事，進而形成我們今天所閱讀的《創世記》裡大部分的內容。

實踐神學的轉向，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相信，我們的上帝，是一個不斷在行動，不斷具體實踐的上帝。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是祂的實踐；引導大衛打敗歌利亞，是祂的實踐；讓以色列人被擄到巴比倫，是祂的實踐；親自道成肉身，成為耶穌基督來拯救世人，同樣也是上帝的實踐。神學，就是在上帝的實踐中，去尋找上帝想要告訴我們的種種智慧和洞見。

釋放實踐與處境中的巨大能量

也因此，《21世紀門徒現場》介紹了這種新實踐神學的四個步驟：一、描述當下：正視現況；二、探索處境：多維理解；三、神學反思：視域融合；四、更新實踐：持續更新。從這四個步驟可以清楚看見，在進入第三步驟神學反思之前，實踐神學家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描述當下、探索處境；這個當下、這個處境，其實也就是你我正在實踐的時空場域，實踐神學家努力在其中，盡可能地匯聚、蒐羅、分析可以得到的經驗，並且運用各個學科領域的知識予以沉澱，然後再把這些豐富的知識帶進神學反思裡，與《聖經》、與傳統的神學進行對話，進而再產生出新的實踐，觸動新的復興。

正如《摩托車修理店的未來工作哲學》發現，知識的水庫，存在於摩托車師傅的修車實踐裡；《21世紀門徒現場》所介紹的實踐神學也提醒我們，神學知識的水庫，同樣存在於每一個基督門徒，每天的生活實踐中。每一個實踐當下，都有着豐沛的知識，就等待你我去深刻地描述、探索，提取其中蘊含的巨大能量。

實踐神學的門訓手冊

或許是發現《21世紀門徒現場》的主力，放在引介新的實踐神學觀念，董家驊牧師決定再推出《21世紀使命門徒》，作為前書的門徒培訓指南，供更多華人教會作為參考。同樣是以新實踐神學作為出發點，《21世紀使命門徒》着墨於今日門徒身處的各種處境，包括了科技、教育、經濟、文化、職場，試着挖掘這些處境所具有的意義，探索神在這些處境中的行事脈絡，並提出「使命門徒」的神學概念，指出21世紀的門徒訓練，必然是要能用更多的知識，為門徒刻劃出更寬廣、更深刻的使命和願景。相信，藉着《21世紀使命門徒》的幫助，今日的基督徒將更能夠走進複雜又多變的社會中，用知識、使命和願景，帶出屬於這個世代的更新和復興。